邓中杰:破 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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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 相文/邓中杰

赵六吃过早饭刚要坐下来稳稳食儿,就听见了敲门声。他打开门一看,愣住了——来人双腿跪地,披麻戴孝,两眼红红,头耷拉着,滴着泪水。他看见了赵六就连忙磕了三个头。

“你这是?”
“六爷,我是‘撑船的’儿子。我爹他昨天夜里去世了。”
“我认识你。你是说‘撑船的’死了?”
“是啊,六爷。所以想请您去我家,给我爹剃剃头,修修面。行不行?”来人哭泣地恳求说。
赵六没有回答,木讷地站着,陷入了沉思......
赵六是个剃头匠,住在河西,游走十里八乡。“撑船的”家住河东,为南来北往的人们摆渡木船。
那个年月,人们非常讲究站队。不是一个队里的人都是对手。赵六在剃头的期间,总是主动地与剃头人们搭话儿,说些鸡子尿湿柴禾的乡间趣闻轶事,不妨碍谁家烧锅冒烟,人人都乐意听。一次,赵六又在说笑话,他在不知不觉中说了一句敏感的话儿。
“钱是越捎越少,话儿是越捎越多。”赵六说的那句敏感话传来传去,传到了那个队上人的耳朵里。那个队上的人,就把赵六说的话儿上纲上线。还说,要不是再三考虑赵六是个剃头匠,不想耽误周边人们的剃头,影响面儿太大,就一定要把赵六送进大牢不可。于是,赵六就隔三差五地被楸出来“斗争”。经常地批斗,赵六麻木了,那个队上的人们也麻木了。
这天夜里,又要批斗赵六了。赵六站在马橛上。放置马橛的地面上撒了一层豌豆。
马橛,在自然长成的分杈树桩上凿一方孔,插入另一树桩,上端呈v状,下端三条腿有二尺多长,向外撇着形成支撑力。是木工和锯柴用的工具。
半个多小时过去了,赵六站在马橛顶端棱上的脚底被垫得疼痛难忍,坚持不住就摔了下来;身体又随着豌豆的滚动滑溜了十几步,好在人们发现的及时,没有伤住筋骨,只是脊背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。赵六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才下床。
事后,赵六经多方打听,得知出这歪主意的竟是那个‘撑船的’,他牙咬得咯咯响,发誓赌咒。从此以后,‘撑船的’每次头发长了,就要到二十多里外的镇上剃头。
乡间的剃头匠本来就少,能给满月的婴儿剃胎发刮胎毛的,敢给亡者剃头修面的,更是少之又少。几十年来,赵六就是这方圆几十里中唯一的剃头匠。
赵六想着想着,不由得把牙咬的咯咯响。
“六爷,我妈有病下不了床,不能亲自来登门请您。她叫我替她给您磕头。”说罢就连磕了仨头,接着把身边放着的礼物拎到赵六跟前,说:“我妈还说了,我爹与您的过节,全是我爹的错。我爹他去世了,请您海涵海涵好吗?”
赵六听到“撑船的”儿子说的一番话,心里有点暖意,本想要说的话,到嘴边又咽了下去。他迟疑了一会儿说:“你妈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......我,我......那行吧!”赵六说着,回屋里取工具。
“撑船的”家人,用温水给他的头发、面部擦了擦,赵六就开始理发、修面。赵六先是给“撑船的”理发,接着是刮脸、修面。胡须刮了几下,就感觉刀刃钝了。赵六就把刀放在磨刀布上来回的蹭。这一回,他蹭的次数比往常多了几倍。
赵六边蹭刀,边把牙齿咬的咯咯响,他在心里盘算:“撑船的”你也有今天呀!你就等着瞧吧。在阳间,老子栽到了你小子手里,认倒霉,那就叫你到阴曹地府里丢人显眼。老子把你眉毛全刮掉,小鬼们看见了你这副怪样儿,还不批斗死你?赵六咬牙切齿,拿着刮刀,要继续给“撑船的”修面。
就在刀刃接近“撑船的”眉毛的瞬间,赵六改变了主意——人死为大。他出那歪主意,事出有因......再说了,从他老婆那边的亲戚论起,咱还是个长辈哩。赵六想到这儿,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。
于是,赵六缓缓地吸了一口气,稳了稳神儿,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,使劲绷紧“撑船的”眉毛边的皮肤,轻轻地刮掉了周边的绒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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