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玉都文艺特刊】脚眼睛（小小说） 文/黄元太

迈克自认为是长有脚眼睛的，这一点他深信不疑。

上小学的时候，他要经过一条河，河面较宽，只有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才能过去。他每次过河的时候，看着水面露出的石头踩上去，可踩着踩着就踩到水里去了，更可气的是，把母亲缝制的布鞋也弄湿了，他只好赤脚去上学。上体育课，老师让练习三级跳远，要求踩到一块木板才能起跳，可他每次为了踩那块木板，就是跳不远。回家问母亲，母亲说，迈克啊，我的傻儿子，你只管往远处看啊，脚有脚眼睛，它知道该把脚往那儿放的，迈克恍然大悟。从此，迈克过河再也没有踩到水，上体育课练三级跳，每次都拿到前三名。

让迈克相信长有脚眼睛的还有篾匠编苇席的时候。篾匠把破过的篾片在头天晚上放水里充分浸泡，第二天铺在打麦场上，用石磙子来回碾压。让他印象深刻的是，篾匠站在石磙上，目视前方，并不看脚下，而且双手背后，两脚交替用力，驱动磙子向前或者向后，那气定神闲的样子，让他羡慕不已。他自己也站到磙子上，尝试着目视前方，用双脚驱动磙子，可好几次都从上面跌落下来。在虚心向篾匠讨教后，终于成功。从此，他为自己有脚眼睛而高兴，他坚信会为他带来好运。

迈克参军后参加战役无数，都活下来了，但有一次在东部战场差点毙命。那是在一次包围和反包围战争中，他和战友深入到敌后，正在穿插过程中，走在前面的他还是踩雷了，脚眼睛告诉他，这是一个松发雷，只要一抬脚，触发机关感受到压力变化就会爆炸，他赶紧告诉战友，脱掉鞋子后，找来一块石头压住才没有爆炸，他们得以安全脱身。

由于连年南征北战，迈克所在的连队好多战士都成了大龄青年。首长为解决他们的婚姻问题可谓煞费心机，在一天晚上与文工团组织了一次联欢会。其中一个互动节目是蒙眼找媳妇，其实他早已有了意中人。轮到他了，他信心满满地蒙上眼睛，在脚眼睛的指引下，牵手了现在的妻子。

后来，没仗可打了。他所在的部队奉命完成一项特殊任务，就是要到大山深处找一种矿石。他和他的战友们在头脑中无数次放着电影，无数次呈现矿石的模样，但一个月过去了，都以失败而告终。

这一天，迈克和战友又奉命开拔，到达一座山后即分头行动。他发现这座山的南坡和北坡完全不同，北坡降水丰沛，树木茂密，而南坡干旱少雨，除了零零散散分布着的杂草和杂树，就是满山的石头，那些石头在烈日的灼烤下，散发出铁锈的气味。迈克环顾四周，一片茫然。正当他要离开时，脚下感到有粘连的感觉，他心里一喜，我的脚眼睛又有新发现了。遂弯下腰，看着那块矿石，在去除了表层的附着物后，他发现，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矿石。

这一惊人的发现，迈克立了功，自然得到上级的提拔，更重要的是，兵团抽调了近千人集结到这儿进行开采、筛分和运输。人们懒得起一个像样的名字，只用一个编号，叫806矿。关于806矿的传说更加神秘，只有一定级别的干部才知道，其他的人也只能在黑夜里进行讨论交流。直到有一天，迈克喝酒喝高了才告诉媳妇，这是一个铀矿，是造原子弹的。

多年以后，原子弹爆炸。从公开的信息里迈克知道，当年那些神秘的石头根本不是铀矿，它们只是普通的石灰石，可以烧石灰，可以烧水泥，而更多的石头被用来做盖房子的跟脚石。

迈克叹了口气，对着脚眼睛说，老伙计，别灰心，烧制水泥也没什么不好啊。

作者简介：黄元太，河南内乡人，南阳市作协会员，河南省小小说学会会员，河南文学杂志签约作家，作品散见《小小说月刊》《山西文学》《渤海风》《当代小小说》《中国建材报》《南阳日报》《河南文学》等。著有个人文集《只问初心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