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看了一眼

夜色漫过窗棂时，我正指尖轻划屏幕，短视频的光影像流萤般掠过，直到那束暖黄的舞台灯，轻轻圈住了几个略显佝偻的身影——不是青春靓丽的舞者，是几位中年母亲，穿着洗得发浅的舞衣，在镜头前缓缓抬手、转身，像几株被风雨压弯却始终向上的芦苇。

她们的动作很慢，慢得能看见领舞的阿姨扶着腰偷偷换气，慢得能数清后排的大婶裙摆上脱了线的流苏，连微笑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弹幕里的评论像细雪般飘过，“节奏好拖沓”“不像跳舞像散步”，我指尖悬在屏幕边缘，本想随惯性划走，目光却忽然被她们交握的手拽住——那是一双双布满裂口、指节肿大的手，虎口处沾着未洗干净的污渍，指缝里还夹着几根细小的棉线，可当五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时，却用力得指节泛出了青白，像握住了彼此唯一的光。

中途休息时，镜头晃到后台，我看见领舞阿姨蹲在角落，偷偷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张照片——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她用袖口反复擦着照片边缘，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，嘴里小声念叨着“宝宝乖，妈妈再跳一会儿就回去”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。后排大婶走过去拍她的肩，递过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，自己拧开随身带的旧保温杯，喝了一口凉白开。好奇心促使我点开她们的主页，一幕幕画面刺痛了我的双眼，悲楚瞬间弥漫住我的心口，我才明白，这哪里是普通的舞蹈？她们本是同一家医院白血病患儿的母亲，白天在病房守着滴答的输液瓶，看孩子被化疗折磨得掉光头发，夜里就凑钱租下这个小直播间，把对孩子的牵挂与期盼，都揉进每一个笨拙的转身、每一次颤巍巍的踮脚里。

直播间小黄车挂着的，不是网红商品，是自家腌的酸豆角、亲手织的小毛衣，连背景音里的音乐，都是孩子住院前最爱听的儿歌。每一次抬手，都在算着能给孩子多买一片退烧药；每一个微笑，都在为生命倒计时里的孩子，争分夺秒地铺路。那晚的风很软，我坐在屏幕前，看着她们跳完最后一支《听妈妈的话》。前排阿姨拿起手机，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，却努力笑着说：“今天凑够了一支靶向药的钱，谢谢大家。”

灯光落在她鬓角新生的白发上，落在她们相握的手上，竟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还要亮。窗外的月光漫进来，刚好覆在屏幕上，恍惚间，我好像看见她们舞衣下藏着的、为孩子跳动的真心——那是母亲的心跳，比任何舞步都动人。原来有些温柔，总藏在不被轻易看见的角落；有些坚持，从不需要华丽的姿态。若不是那多看的一眼，我不会看见她们慢舞的背后，是拿命撑起的希望；不会懂得，这世间最动人的舞，从来不是跳给别人看，是母亲用爱与牵挂，一步一步，跳给孩子的生命希望。

通讯员： 郑茗心

戴萍萍

编    辑：黄晓敏

责    编：吕言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