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节来了，姥娘，我想您了！

姥娘（豫东一带对外婆的称呼）去世30年了，时时梦里依稀，思念总很固执地折磨着我。我很想念她。

岁月静好，我也进入了天命之年。早几天，睡梦中见到了逝去的姥姥，梦中的久违让我惊喜异常，喊了声“姥娘！”便去拉她的手。不料，老人家却慈祥一笑，隐入一扇石门里……梦中惊醒，怅然良久。上一个周末，我专程给逝去30年的老人家上坟烧纸。看到姥娘、姥爷安静寂寞地呆在一抔荒芜的黄土里，心被揪得生疼。忧伤的思念穿越几十年的时空，仍然那么浓烈而清晰，我嘴里轻轻地说，姥娘，我来看望您来了！不觉双眼湿润。有关外婆的记忆，也在烈火浓烟、纸钱飘飞里，渐渐飘散在遥远的岁月中，从斑驳记忆里努力寻找早已锈蚀的过往——

目不识丁但是多才多艺。我在上小学的时候，外爷就因病去世了。舅舅一家在平顶山工作，不能陪伴老人家，姥娘就孤独一人生活。姥姥身体不好，有痨病，还好吸烟。她裹小脚，走路很慢。她心灵手巧，缝得好花鞋，练得好厨艺；当得了媒人，接得了生产。而且，家务活干脆利落，干净整洁。我母亲和我们兄妹六人，都受老人家的精神传承，勤快、爱干净。

老人家的精准扶贫。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，她在经济上给与了我们以无私、及时的帮助。当时我们兄妹六人都上学，年龄小，劳力少，家里支柱经济少，全家陷在贫困的泥潭里，经济很紧张。亲戚都不富裕，外援没有。姥娘便把口省肚攒的养老钱不时来周济我们，卖个鸡蛋、卖棵树、卖点豆子……都会送点钱来。童年的我文静害羞，善良心细，像个女孩子，姥娘很喜欢我。一去二三里，烟村四五家，这是我家与姥娘家的距离。由于学校离姥娘家里近，我上初中时便在她那里吃住，也好给她做个伴。幸亏老人家的照顾，让我童年时期生活上衣食无忧。在荒寒岁月里，一颗敏感脆弱而又有点自卑的幼小心灵被亲情温暖得踏实而熨帖。

我们那里逢候楼会。候楼会一到，临近中午，穿着黑色对襟大褂，扎着裤腿的黑裤子，手里挎着个小篮子的姥娘就到了。伴随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和沉重的喘息声，她便从篮子里拿出孩子们爱吃的东西：几个牛肉包子、烧饼，有时还有一点狗肉等。这对于那时的兄弟姐妹们，是那样充满了诱惑。

有一天早上，姥姥突然从家里跑来，累得气喘吁吁。我从姥姥提着的沉重的篮子里，闻到了香味。稍微休息喘息均匀了，她说，本指望喂个鸭子，下了蛋给我们送来，孰料昨天晚上被黄鼠狼咬死了。赶走黄鼠狼，鸭子还有一口气。姥姥为此哭了半夜。鸭子死了，姥姥想想哭不是个办法，干脆起来烧水拔毛，炖了一锅，天一亮就装在瓦罐里给我们送来了。看着老人家眼里的疲惫，当时心里酸酸的。

心碎的永诀。70多岁的姥姥得了中风，不能说话。当时我还在老城一高上学。那天周日下午2点，姥姥难受，比划着让请医生。姥姥很留恋我。考虑到有医生呢，我没有在意姥姥那留恋恳求的目光，我随口说了声：姥姥我走了——想早一点赶到学校去学习。不想这竟是永诀！不知道当时诊所医生用的啥药，打过针不一会，姥姥就去世了。记得我骑着自行车托着一袋麦子，刚刚走到北大堤废弃的水闸处，车子不知怎么突然车带就爆了，声音很响。我的心也突然不安和疼痛。后来证实，这一幕与姥姥去世的时间吻合。

此时，我才想起姥姥那双渴望留恋的眼神，她想表达什么？她难道感觉自己即将走了，让我陪陪她老人家一会，说说话？我记起了我出走的时候，她强忍病痛，目送了我很远。妈妈说，姥姥最疼你，舍不得你，才跟着你走了。她老人家是不是医疗事故呢？当时是没有维权意识的。

总之，姥姥就这样永远的离去了！

她的葬礼很简单和仓促，父母为了不打扰我的学习，姥姥去世和送葬都没有告诉我。下周六回来时，面对南屋里空空的病床和忧伤的母亲，我憋着眼泪，发疯似地跑到了姥姥的坟前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。从此，再也不能从姥娘的篮子里掏出来溢满无限疼爱的美食了，再也听不到那不停的唠叨、激烈的咳嗽和沉重的喘息声了。这场痛哭在以后岁月更迭里，让我时时记起给我童年心灵安慰的人，更加珍惜亲情和温暖，

如今，我们兄弟姐妹们都参加了工作，父母也得以安享晚年。如果姥姥能活到现在，我们全家的日子都慢慢好了起来，我们也都有尽孝的机会，我会给老人家买好吃的，带一生坎坷的她外出转转，治好她剧烈的咳嗽和沉重的喘息……尽孝是不能等待的，我们把对姥姥的追思都转化为对父母的关爱上。我们兄弟姐妹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孝顺，我想，对姥姥的爱心转移和亲情传承是成就我们孝顺的基石。

我们在外头烧纸祭拜，姥姥在坟里头溘然长眠。小的时候，最怕姥姥晚上讲的鬼故事，吓得用被子蒙头。如今，猛然悟到，一方矮矮的坟墓里那个所谓的“鬼”，却是我经常入梦朝思暮想、泪湿衣衫而又永远再也见不到的最亲的人！

姥娘，我也开始变老了。但是，对您的思念更强烈了。您让我知道，这个世上，有一个可以作为一份坚强的精神依靠、并从思念中获得教益和启迪的人，那就是目不识丁、朴拙卑微却很伟大可亲的您呀！

又是一年清明节，姥娘，我想您了。我默默祈祷：

仁厚黑暗的地母啊，愿在您怀里永安她的魂灵！（商丘永城市实验中学  于琦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