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秋霜又至，我有阵子没回那个山坡上的村子了，可闭上眼睛，那路的模样还是如此熟悉，连同路边的一草一木，都还在眼前。

小时候爸妈忙，一放暑假我就往外婆家跑。主路是水泥的，硬邦邦的，唯有外婆家门口这条土路，软和得很，晴天扬点灰，雨天陷脚泥，可走惯了，倒比水泥地亲。路两边用碎石砌了边，是邻村的叔叔顺手弄的，年头久了，石头上也便长了青苔，连带着那土路也有了生气。

外婆是个闲不住的人，天刚蒙蒙亮，她就踩着土路去田里了。可她总记得我，赶在我睡醒前回来，灶上的玉米粥熬得咕嘟作响，就着咸菜吃，香得很。吃完了，她扛起锄头，又沿着那条土路往田里去。我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路口，看麻雀在土路中间蹦跶，拿根草棍在土里画格子，等她回来，或是什么也不做，只是在土路上走啊走，走啊走……

日头偏西时，外婆准会出现在路的那头。她背着个草筐，人小小的。走近了，才瞧见她额角的汗，顺着皱纹往下淌。“小乖，咋还在这儿坐着？快进屋，一会儿在灶上给你热馒头。” 她牵我的手，手心糙得很，全是老茧，却把我攥得紧紧的。我瞅着她被土路磨得没了型的布鞋，心里想，等我长大了，一定给外婆修条好路，让她不用再踩这硌脚的泥地。

如今学业紧，回不去，就只能视频。那天外婆举着手机，让我看家门口的路 —— 原先的土路铺上了沥青，黑亮亮的，车开过去悄无声息。“你看，这下好了，下雨天也不沾泥了。” 她笑着。我跟着笑，心里却空落落的，那路不再是我记忆里熟悉的模样了。我忙说：“外婆，等寒假我回去，您还在路口等我不？” 她答：“等，咋不等？我天天在这儿等。”

原来，真正熟悉的从不是路的模样。是土路上扬起的尘里混着的青草气，是外婆脚步声与路的应答，是我蹲在路边等她时，心里那份踏实的盼头。路会变，可那些藏在路里的时光、牵挂，还有外婆掌心的温度，早就在我心里踩出了一条走不丢的路。

秋霜又要来了，那土路早已变了模样，可我总觉得，只要想起外婆的笑容，那条路就还在那里，鲜活得很，熟悉得很。

 通讯员：初艳霞

张   芸

编   辑：黄晓敏

责   编：吕言鑫